疫情對全世界的民主國家進行了壓力測試,結果似乎差強人意。包括印太地區在內,許多民主國家的困境展露無遺:陷入威權模式,或苦求存在意義。這似乎並不令人意外,畢竟,對於「民主」這個可以上溯到古希臘的制度,世人並沒有投注太多心力,去讓它與時俱進。

相較之下,臺灣展示了如何運用公民參與,強化並深化印太地區的民主。要讓民主持續茁壯,我們必須先重新賦予人民權力,讓制度更適合我們所生活的世界。儘管常有人說印太地區的民主倒退,我們仍然有機會扭轉局勢,創造更加開放民主的區域。

臺灣的數位民主轉型在一個世代間完成。二戰後,臺灣從執政黨專權且相對單純的農業社會,轉型為以社會、文化及政治多元為特色的國家。我們在 1996 年舉行第一次總統直選,正是全球資訊網普遍化之際。在臺灣,網路與民主同步發展、擴散。

臺灣的民主振興,在 2014 年迎來決定性的一刻,也就是太陽花學運的誕生。50 萬人走上街頭,抗議與北京簽署不透明的兩岸服貿協議,而隨著學運浪潮蔓延全國,更有數百萬網友線上應援,民眾並佔領臺灣立法院,阻止議案進行。

初始數日,各種有關立院圍城內的謠言與錯誤訊息四起。為了確保開放透明,我協助建立溝通系統,許多來自 g0v 零時政府(去中心化的公民黑客團體)夥伴參與其中。被佔領的區域與鄰近的街道以區域網路連結,立院外架起投影螢幕,同步轉播院內實況。

大約三週後,在政府同意強化服貿協議的立法監督後,太陽花學運成功退場。這不僅向臺灣,也向全世界成功展示了一種新的治理模式,也就是公民集會,在專業引導員的協助,與公民科技的賦權下,可以導向有效的民主行動。今天,臺灣人民瞭解,民主就像任何社會科技一樣,在大眾共同努力的改進之下,得以更加豐富。

那麼政府要如何促成這樣的成果?答案是整合跨部門的能量成為政策創新的驅動力,並讓「與人民合作」的概念滲透到公共政策制定中。換句話說,就是將民主「群眾外包」(crowdsourcing)的內在力量釋放出來。政府不應再尋求由上而下制定政策、主導人民取得公共服務的途徑,而應建立以人民需求為導向,以「公民夥伴關係」(Public–Private–People partnerships)解決問題的生態系。

臺灣持續推動計畫鼓勵這樣的夥伴關係。已邁入第四年的「總統盃黑客松」邀請全世界的公民運用開放資料,針對全球議題提出有利創造永續世界的解決方案,例如節能、智慧公民及循環農業。獲勝團隊可望受邀參與政府計畫,所研發的系統也可能獲得來自公部門及∕或私部門的協助。

臺灣的另一項民主創新是「公共政策網路參與平台」(join.gov.tw),這是一站式的參與平台,臺灣的民眾都能在這裡提出政策建言。只要超過 5,000 人附議,就能透過每月兩次的跨部會協作會議,探討如何將提案納入政策,確保每一個人都能協助制定議程並參與政府的決策程序。事實上,超過四分之一的提案是由不到 18 歲的青年朋友所提出,比如說限用塑膠吸管的提案人,當時年僅 17 歲。

臺灣成功對抗 COVID-19 疫情,跨部門的夥伴關係也扮演了重要角色。2020 年初,臺灣口罩短缺,造成搶購,臺灣政府採取口罩實名制配額措施。然而,僅管採取配額措施,民眾不免仍需前往藥局採購,於是我們釋出應用程式介面(API),提供大眾特定位置的即時口罩存量。由社會創業家與 g0v 社群合作創造的口罩地圖應運而生,也就是各種互動式的地圖,告訴大眾哪裡還有口罩、數量又有多少。

同樣的,早期在出入公共場所時紀錄聯絡資料的各種實聯措施,也促成了「1922 簡訊實聯制」在最短時間內開發佈署。這種直覺式、免下載 APP 的設計來自 g0v,可以輕鬆完成實聯登記,同時兼顧隱私-任何人只要輸入電話號碼,就可以查到過去 28 天是否曾被疫調人員查詢。

臺灣從網路的早期開始,活躍的公民黑客與開源工程師就積極參與社會議題,時時準備推動民主,對抗威權。臺灣證明了透過信任人民與降低民主參與的門檻,可以創造出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創新。

我給印太地區的解方非常簡單:與其坐而言,不如起而設計讓更多人民參與的空間。

在面對超越疆界的挑戰時,來自不同領域的人民必須共同合作,逐步克服萬難。在我看來,臺灣的數位民主就像一朵太陽花,而每個貢獻者就是一片片花瓣,在臺灣綻放、卓然屹立,成為涵容且具韌性的印太願景。